新天地

圖畫四部曲



在小木屋，對著鏡子拿出眼霜。奇怪，我錯拿成新買那一條了，我本來是拿快要用完的那條的，旅行總要減輕重量啊。仔細一看，耶，沒有錯，是舊的那條，哈，這裡是山上人家，海拔1200公尺，難怪眼霜的軟罐變膨脹了。

時間拉到原點，開始，出發啦！

12/9 星期三

（第一樂章）玫瑰

早上十點半，第一批客人畫家朋友夫婦A到達我們鄉下，帶著他們去看Z的玫瑰花園。這是Z的得意作品，大約三四個教室大的田地，Z種植了100種以上的玫瑰，現在正是開花繽紛的時候，在太陽下漂亮極了。A讚嘆完畢，第二批客人W到達。W先生帶了一對夫婦X來，他們同樣對玫瑰讚嘆不已。在花園中招待賓客的確是個好主意，不必講應酬話，對著玫瑰拍照就可以了，花朵默默看著你，我現在仍然能嗅到那些香氣。

中午12點之前，趕快到芎林的美濃樓。這一家傳統食堂在幾十年前就開在老街，近來在網路上迅速竄紅，每天都食客滿座，又不接受訂位，我們匆匆在舊市場邊停好車，幸運地在二樓找到一個大圓桌空位。客家粄條、貢丸湯、土雞、炸餛飩…，味道鮮美清淡，大家都說好吃，可惜隔桌有三個男人在抽菸，我想去說說，但是同伴們都像沒事，就不管了。飯後Z去買另一家也非常有名的古早味蛋糕，我去買7-11的咖啡，就朝山上人家去了。

出了竹東，經過軟橋，上坪，涼山…，一些很好聽的地名，山路轉向非常狹窄彎曲的我們意想中的狀況盤旋而上，一路最醒目的就是翻紅的槭樹，變黃的油桐，零星點綴的無患子，車子在有點亂的竹子林旁邊以二檔的低速往上爬，終於來到山上人家。


（第二樂章）山上人家

分配好房間，經理要我們先點餐，說晚上六點準時開飯。大家找了露台的一個咖啡傘坐下來，開始喝茶，配Z買的蛋糕。我坐久了覺得冷，就離開大家去走走。這地方我是來過的，杉木林的面積比上次看少了點，改種植高山茶，私人的山地就可以隨意砍伐樹林嗎？我不甚理解，只覺得可惜。後來大家喝累了，也一起繞著樓房走一圈，看到幾棵結滿橘色筆柿的樹，非常美麗。還有一個小牧圈，裡面有袋鼠、兔子，和一種頭上有花冠的雞。別的遊客小孩看了很高興，我們大人也心情愉快。

晚餐意外的豐盛，每個人的主食都是一大盤，那帶骨豬排、羊排，骨頭像一根棒子，露出來的長度跟肉差不多，寬度也很夠看，我的鲑魚也是越吃越覺得大塊。經理還特別多炒了兩大盤高麗菜請我們，高山高冷高麗菜，我覺得很棒，會烹飪的畫家A則說，應該怎麼怎麼炒才更好。晚餐在W預計的兩個小時之中圓滿用完，美食加上W帶來的美酒，紅色的葡萄酒催化了我們的神經，飯後大家站在低溫度的草地上興奮地仰頭看星星，認一認獵戶星座、雙子、卯宿星團…，我看到了兩顆流星，第一名啦。

接下來，是個無眠的夜晚。第二天問起來，我和Z和W都沒睡好。半夜兩點我拉開門簾，看到山頭低低的月亮升上來，微凹的半圓形，就像一艘黃金船，在一條黑、一條白的雲層中擺盪，靜靜的，明亮的。天空很多雲，斷了想看銀河的念頭，也就沒有開門出去。一夜就在算，幾點了，要起床看日出了。


12/10 星期四

昨晚櫃檯告訴我們，日出時間是早上六點40。所以可想而知，這不是真正的日出，所以在五點多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天空美麗的駝紅。

山上的早晨，天空非常清朗，山巔是沒有雲的，山峰之間會有一條紗狀的白霧橫過，又像一條透明的光帶，這種景象我在清境農場，和福壽山農場都欣賞過，非常美麗奇妙。也在猜，太陽會從哪個地方升上來，但是因為相關位置的天空都太亮了，我猜八九不離十，就是那個方位，就失去了繼續探索的興趣，重點是我沒睡飽，所以，當Z很合群地出去和大家看日出時，我起床去洗澡洗頭。等我輕鬆地吹乾頭髮出去曬太陽，大家也都回來準備吃早餐了。Z說日出的時候，太陽光太強，很難直視，很難拍照，哈，聽到這樣說我滿安慰的。

早餐的地方，就是昨夜晚餐的地方，太陽把餐桌照耀得非常溫暖明亮，斜斜的光線射進來，我對A的太太說，很像鐵達尼號蘿絲和傑克跳舞之後的早晨，她的未婚夫向她發怒翻桌的場景一樣。這樣的光，加上鮮美的蔬菜、培根、炒蛋、吐司，配上黃色的橙汁，香檳似的東方美人茶，我和A的相機一直喀擦喀擦個不停。

飯後去走杉木林。筆直的杉木，一根一根高高矗立著，帶著濕氣的泥土步道，走起來像在跟地球對話，非常舒服。一群一群的小鳥，不像綠繡眼，可又看不出是甚麼，在高枝間飛動，細細的叫聲非常好聽。很多登山隊的布條綁在樹幹上，我實在看不出杉木林的公有私人界限在哪裡。步道就是鵝公髻山的入口起點，爬完整座山是不可能，大家說，就走一個小時來回好了。

路上看到一棵結滿紫色果實的杜虹，X太太要她老公摘給她。幾個男人幫忙把樹抓低一點，摘下來的整串果實，A太太要送一串給我，我說我不要，我不摘花的，……。不好意思啦，我不忍心摘花摘果實，真的，而且你把它送給我了，我就得一路拿著這些花，很累贅的，又平白傷了那些花。後來畫家A在午餐桌上說，他這個人，隨興的，沒有甚麼…喔，公德心，大家哈哈笑了起來，那麼我呢，是個頑固的傢伙吧。


（第三樂章）張學良故居

下山走另一頭，經過白蘭部落，去清泉看張學良故居。這一條路狀況更差，會車時很驚險，到了清泉，才知道因為隧道崩塌，所有車子都要原路開回去，也只好這樣了。張學良故居還要兩天才開幕，很新的日式建築，放映室內，一群遊覽車帶來的大陸客在觀賞紀錄片，牆壁上一些張學良的照片，趙四小姐年輕時非常瘦削美貌，他們活躍在清泉的時間在半個世紀之前，清泉吊橋那頭的溫泉和桃山國小，以及砂石裸露的溪水，曾經見證這一切嗎？

午餐在石頭城餐廳吃，老闆說因為隧道壞了客人變少，除了另外一團三桌老人旅客的菜是早就準備好的之外，他不敢事先煮太多食材，等他一下，10分鐘後就上菜。10分鐘，小意思啦。只是我原先看招牌，他們本來有兩個愛咖啡的女生要在店內煮咖啡的，結果是，還沒開始啦。

原路走崎嶇的山路回竹東，說真的，山上人家的路這麼難走，來這裡，真是，我和Z都同意，“自找麻煩”。不過，現在我坐在台北的家，回想那美麗的山景，還是值得的啦。…一路開到平地，路好走了，車子像滑似的開往竹東，經過7-11，A太太在她們那一車說，我怎麼沒說要買咖啡，原來我載大家來到了竹東的蕭如松藝術園區。


（第四樂章）蕭如松藝術園區

蕭如松是Z的高中美術老師，畫家的風範對Z的影響很大，比如蕭老師說，擠顏料要從管子尾端往上擠，Z一度要我們全家用同樣方式擠牙膏呢。蕭如松的作品多半以藍色呈現，我覺得古典的畫風和新潮的抽象兼具。不過，畫家的A，設計師的W，當然有他們不同的評價。

這次旅行最後以園區的下午茶做完美的結尾。旅行兩天都是好天氣，大太陽，隔幾天我在芎林遙望鵝公髻山，早晨的山頂藍天如洗，到下午，從六家高鐵看過去，天邊一片雲霧，跟我們去的時候差不多，這個公式就是，去山上要在午前到達，到下午，雲氣逼過來，氣溫降低，觀景的視野有限，人就在圖畫中了。而最好是過一夜，清晨的山景是對留宿的旅客最好的獎賞。


（附註）山中茗茶


對了，第一天我們發現小牧圈有花冠雞之後，走到上坡看到一家“山中茗茶”，門關著，一個牌子寫，它和山上人家“不同老闆”。它有一個很大很長的露台，懸在崖邊，下面是茶園，可以看到整個園區的景，以及對面的高山。

第二天早上我們走完杉木林之後，遠遠聽到嘈雜聲，大家猜那是甚麼，我說是花冠雞在叫啦，下面就是小牧圈了。再走幾步，哎呀，不是花冠雞，是幾個小孩子在玩鬧，原來我們又走到“山中茗茶”了。從那時開始，花冠雞變成W調侃我的題材，哈哈。

山中茗茶的年輕老闆很熱誠的泡茶請我們，先泡烏龍，又泡東方美人。我低聲跟大家說，這樣沒買茶不好意思了，W和Z說沒關係。等我們喝完要走了，赫然發現屋子裡的茶桌上早就準備好幾袋茶葉，原來W早就吩咐老闆包好茶要買來送大家了，喂W，你是花錢不算錢是不是？只好由衷的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