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地

又是一元復始、萬象更新的前夕，馬年除夕的今天，我照例一個人在家，等下午不塞車時回新竹。

年輕時看妯娌在除夕傍晚姍姍回鄉下，該拔的雞毛（殺雞是婆婆的事）都拔好了，我特別買的清水煮好的雞蛋被拿去提早餵食妯娌的小孩，那小孩天真地在我們房門牆壁上撕下我的小孩精心貼上的貼紙。年輕嘛，我，糾結的苦悶很難言喻，也無人理解。幸好現在都煙消雲散了。現在我是婆婆，也是媽媽，年齡賦予人勇氣和說話的力量，今天我幾點回去沒人會講話，至少那話我聽不到，老公已經先回去幫忙，一家出一個人，可以了。

我理想中的除夕是一個酒會，一場舞會，每家各出幾道菜，飯後大家跳舞玩遊戲兼運動，讓鄉下的夜晚熱熱鬧鬧。可惜這個主意老公第一個打回票。傳統的守歲是老一輩人的理想，子孫滿堂齊聚一堂，玩撲克牌看電視說笑，等凌晨十二點過後，聽遠近的鞭炮聲響，大家散會各自去睡，這也是老人家最大的安慰。

但是人口的增加是等比級數，一大家族回鄉下，房間是不夠用的。難怪有一年，我在大年初一去附近的國中時，發現校園樹下有人露營，那年的除夕非常冷的呀。房間不夠用，是否就鼓勵了無須在鄉下過夜？而佔住房間的人相對也承擔了守歲的責任。棉被也是問題，我理想中是自己帶睡袋，機動性強，又衛生，不必勞師動眾提早曬那經年的老棉被。可惜這一個構想在最初也遭到老公的誤解，以為我嫌棄鄉下，那年他還特別從台北搬了一床棉被給我回鄉下蓋，真是無言。

我喜歡鄉下，去除過夜的難題之後，天亮的鄉下是很美麗的，到處都可以玩。而且因為新竹老家周邊開發了不少，可去之處增加很多，開著車到處溜達，其實也是很快樂的。還有一點，我家大年初一整天吃素，所以除夕吃過一餐年夜飯後，第二天葷食就被收起來了，大家一起吃素，到大年初二一早，每個兄弟要回娘家，也沒空吃到多少山珍海味，在現代的眼光來看，其實是頗養生的。

而隨著公公婆婆年壽漸增，年夜飯也慢慢簡化了，一個大圓桌擺的菜以半圓計算，是兩個半桌一模一樣的菜，方便每個人夾食，也省得炊煮的麻煩。年糕呢？今年不做了，都用買的，不必整天守候那轟轟燒著的熱鬧的超大瓦斯爐。我見識過鄉下最華麗也辛苦的時光，將近除夕時，婆婆種的芥菜一批批拿到竹東去賣，供不應求。爐灶上燉著泡軟的酸筍，一大鍋一大鍋，足供整個年假食用。雞毛拔不完，我蹲在田埂的水溝邊，站起來時腰都直不起來，田埂的水裡不知誰幾時掉下去的肥皂，已經變成蓬鬆的怪物沉在最底部。最惦記的是在年夜飯之前把孩子洗好澡、衣服也洗好晾好。

說著說著，時間不早了，我該去洗澡洗衣服，準備回鄉下囉。談過年滿有趣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