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地

花嫁


“養兒方知父母恩”，記得當年生下第一個孩子的時候，我深深感受到這句話的意思。前幾天，看著自己的女兒出嫁了，我也才深深體會當年我的父母對於我嫁到那個荒郊野外的不捨。

P出嫁了，這陣子，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們家瀰漫著甜甜的空氣，客廳中充滿了粉嫩的顏色，都是P要做的婚禮小物的素材：透明的五顏六色的紗，香味可餐的融膠狀的手工皂，還有網路上訂購的喜糖籃、棉花糖、精緻帶日本味的小紙盒……，我們家不定時就有郵差或快遞來按門鈴，碰到我在家，就會蹬著拖鞋匆匆跑下樓去蓋章驗收。

傍晚P下班了，就會看著她娉婷的拉開紗門進來，有時候手上還多了“鮮芋仙”的袋子，或者是她經過地下街買到的折價衣服。我說，訂婚時親家送的紅包，要給她買新衣服，她說她有很多，百貨公司的很貴，不用的。到底新衣服在哪裡，我也看不見，她的房間是小偷來了會以為別的小偷來過的那種。新婚第二天P回來，果然穿了一件很漂亮的肩帶洋裝，還說，她還有好多牌子都還沒拆的衣服呢。

好像動物娃娃與漫畫與雜物叢林的房間，在P結婚的前一天，竟然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讓新郎可以一步步唱著歌慢慢經過伴娘的允許踏進房間，本來大家是客氣的在客廳等著的，看見新娘秘書走出來說“好感動喔”，我趨前去看，看見P穿著美麗的白紗禮服坐在床邊，新郎像義大利城堡樓窗下的騎士一樣低身在新娘裙膝前繼續唱著，我退出來一聲“值得一看”，一下子阿姨表哥哥哥男儐相都上前湊熱鬧了。

新娘娶走了，P的房間乾淨明亮，從客廳看過去，一覽無遺，我走進去，幫她把剛晾乾的T恤拿進去，摸了摸她的椅子，竟然發現那張她從小學開始使用的椅子不知道已經壞了多久，椅墊部分用小被子當座墊鋪得好好的，啊，我的樂天又念舊又隨性的女兒呀！打開棉被櫃，裡面也都整理得好好的，衝著這樣的振作，這幾天我也力求乾淨，把客廳維持得一塵埃不染，我們家，真的有資格說窗明几淨了。

很早以前就陸續有人問我，女兒要嫁了會不會捨不得，我一開始回答，女兒大了就該嫁。慢慢的，我的情緒被渲染，到P真正被迎娶過去，我的心濃濃的依依不捨。可是剛嫁過去的P打電話回來，我卻沒有跟她說什麼，怕影響她的心情。當我年輕的時候，對於一些新娘在上喜車之前哭哭啼啼，可是馬上伴隨而來的洞房花燭夜所象徵的隱晦與曖昧，曾經讓我冷冷的看待，我自己的人生經驗不是這一種。但是看到親愛的女兒所表現的種種，我深切感受到一個女孩子出嫁前後的變化，那是一種告別單身的過程，告別自小成長的環境，要投身到成年女人的世界，去營造以後自己小孩所賴以成長的家庭，讓他們溫馨的覺得“自己的家最好”，就像P所說的我們給她的家，而這樣的溢美卻讓我在回想為人母親過程中所製造的後悔時慚愧心痛不已。

來個制式表白：我很喜歡這樣的變化，很高興妳出嫁了，婚前我們所擔心的一些問題，好像一夕之間圓融的解決，將心比心，我相信你們會幸福美滿一生一世，祝福你們，我也很高興妳嫁得不遠，以後仍然可以常常約妳喝下午茶，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