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地

迷路



我想告訴你，那天我在雪梨塔迷路了。

我去洗手間，回座位的時候不知怎麼，我上錯旋轉餐廳的階梯，轉來轉去，竟然找不到往餐廳的方向。我快速地在密閉的煙囪式的樓梯間上下亂走，有一度，甚至連自己正在幾樓都分不清。在那納悶和緊張的時刻，我想到電影裡的兇殺案，感覺真的求助無人。害怕中，我衝到一個似乎是廚房或機房的入口，聽到轟隆隆響的牆壁內面有男人說話的聲音，我趕快退出，不想讓人看到，走了幾步往上的樓梯，又往下試探，尷尬地想，難道我要釀成國際事件嗎？在眼淚要像小孩一樣湧出來之前，我突然看到了旋轉餐廳的入口，裡面的繽紛人影就是我剛才熟悉的，我好像從大海中走出到沙灘，走進餐廳，穿過端著食物的男男女女，朝著你走過去，疲倦地坐到我的位子。你坐在我的對面，拿著叉子和同團的遊客說話，以為我的沉默是適才你我吵架的延伸，你看我的眼神，持續著你對於我在這場不悅中扮演強勢者的認定，我也沒有告訴你，剛剛我如同從外太空回到了人間。窗外，雪梨的市景在黃昏的斜陽中慢慢地轉動，慢慢進入天黑。

我也想告訴你，那天我在雪梨塔迷路了。

雪梨塔晚餐後的早晨，我就離開澳洲了，我返抵國門的同時，你已經去歐洲旅行。好像要跟我比賽似的，在我行前你給我的祝福，反而像是一種挑戰帖，要比評你我誰的冒險性格強烈。你一向常用讚賞的語氣鼓勵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說那正是你所想望的，在雪梨塔迷霧般的樓梯間，我或許曾經匆匆想過，如果你知道我被困在那兒會怎麼樣之類的吧。那一次你的旅行最後出現變數，某國航空公司在你們回程的時候放你們鴿子，迫使你們必須抽籤分批遞補機位回國。這一個變數讓我有點高興，我惡作劇的不希望你旅行太快樂，反正我知道時你已經平安回來。當我這樣講出來之後，我們都哈哈大笑。而同時，對我而言，那個雪梨塔迷路的經驗反而顯得不再重要，於是我也沒有提起，對誰，我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