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地

招潮蟹和彈塗魚 寫於 12/1/05 11:25:47 pm
挖子尾自然生態公園



挖子尾那個80幾歲的阿公熱情又平靜地說，觀音山是女的。

“你看她倒的形。”阿公用兩手比了比觀音躺臥的姿勢。又說，對面的大屯山是男的，旁邊那個紗帽山則是一個花和尚，這是以前唐山來的師父說的。

“花和尚啊，”阿公解釋，“查某囝仔走過去，他向她肩胛頭摸一下，查某囝仔就跟他去了。”

我本來蹲下在拍泥地裡的彈塗魚，阿公過來指著魚說了什麼，我說：“彈塗魚，這是彈塗魚。”我以為阿公不懂彈塗魚的官方說法，結果他告訴我們，彈塗魚他們叫花跳啦，至於紅樹林，阿公他們叫紅茄苳。

也許阿公太寂寞了，他繼續跟著我們走，介紹步道旁的黃槿，說右邊的是大葉朴，左邊是小葉朴，朴仔的葉子不能拿來包祭品，以前的人是拿來擦屁股的。我聽得哈哈笑起來。

跟阿公道了謝，我們走向海邊。說是海邊，也是淡水河的出海口。沙灘上直直插了好幾十支釣竿，蔚為奇觀，十幾個釣客零星在透明的沙灘上移動著，襯著對岸的建築物，水光樓影，非常美麗。幾艘漁船停在淺灘，一頭用繩子連接到兩個交叉的金屬大勾子，勾子一大部分深深埋在沙裡，另一頭也有一條繩子，長長地伸到泥沼中，看不出固定處。

泥沼中，很多快速移動的東西，遠遠近近，像五線譜上的音符，也像鋼琴的琴鍵被一隻無形的手指成排按過去，那些黑影，就是無數的招潮蟹、彈塗魚、和鷸科的候鳥，青足鷸、濱鷸等。還有，幾隻雪白的鷺。

彈塗魚真是一種可愛的生物，它們用兩隻強壯的胸鰭往前撥動，就能在泥沼中靈活前進，有時甚至用跳的，而且一個趕一個，像在爭地盤似的。近看，它們眼睛骨碌碌地閃著天光，身體的顏色和周圍的泥沙鹹水合而為一，我看著看著，突然覺得它們很性感，滑溜溜的……。對了，阿公說，他們是不吃彈塗魚的，但是下港來的遊客會抓去吃，“不好吃啊！”阿公說。

走出水筆仔形成的防風林，到生態保育區，天然的避風淺灘上，有一艘船已經一半埋在沙裡，船身黏滿了牡礪和藤壺的空殼。錯雜停泊的船隻中間，沙地上水筆仔無遠弗屆，隨處可見那矮小的剛長出不久的綠影子，還有一大堆清白招潮蟹，粗看會以為是不計其數的白石頭。

招潮蟹的名字很好聽的，清白招潮蟹又叫白扇招潮蟹，角眼拜佛蟹又叫拜佛仔，弧邊招潮蟹又叫網紋招潮蟹，最特別的是又叫做黃螯招潮蟹的那種，它們原名北方呼喚招潮蟹。朋友說，是常對著北方吧？無論如何，揮著一支大螯，好像在向退去的海水呼喚，叫海水再回來，或對著海平面的盡頭致意，從海那頭吹來的風，一定傳達了招潮蟹們才嗅得到的信息吧？

黃昏的紅樹林上停了幾隻白鷺，去年夏天，我曾在這裡看到白鷺歸巢時曼妙的舞姿，也曾看過雨過天青，橫跨淡水河上半圈的彩虹。今天冬陽暖和，天空平靜，熱鬧的是汽艇的聲音，是沼澤中無聲的活跳跳的彈塗魚和招潮蟹，還有冬天的嬌客候鳥。

美麗的天，美麗的河口，美麗的船，美麗的沙灘，回家的路上，燈光慢慢亮出來，美麗的暮色下，候選人正在廝殺，像彈塗魚一個壓過一個，“啊，別侮辱我們彈塗魚！”背後的沙灘在抗議。

附記：

昨天看到一個電視畫面，宜蘭的兩組候選人在頭城相遇，他們是對嗆一下還是相互祝福，我不知道，但是兩組競選車旁邊，就是波光瀲灩的水田，車子的倒影映在那裡，那就是過境候鳥的暫棲地呀，這是我看過選舉期間最美麗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