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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婆芋的雨滴 寫於 1/11/06 8:25:02 pm
姑婆芋下避雨





下午在菜園遇到了雨。

他說,把姑婆芋那邊清一清,可以避雨。於是揮動鐮刀,噗噗噗的,砍掉五節芒,一些姑婆芋的小苗,和一些蕨。

“砍掉姑婆芋會不會可惜?它長這麼大要多久?”

“這一棵?”他指了指那棵莖長得非常胖大飽滿的姑婆芋說:“去年還很小,不到一年。”

那好,沒關係,既然生命力這麼強,就把一些很小的砍掉,清出空地。空地清出來還不夠,他又用尖鋤把泥土鬆一鬆,翻出裡面乾燥的一面(和表面被雨水淋濕的比啦!),再砍一些芒草,連桿帶葉鋪在泥土上,就變成了一個小平台。

“你坐在那裡。”他叫我坐到姑婆芋的葉子下,滿裡面的,緊緊靠著山坡的芒草。

“會不會有吸血蟲?”

“這種年輕的地,不會。”

雨絲越來越粗,水珠滴到我的膝蓋。他本來已經坐到另一片姑婆芋的葉子下,又起來,走下山坡好久。我們的菜園有兩層,依照當初地主開挖的建地構想,他開闢了兩層像火車車廂般狹窄的菜園。

我叫他,他沒有回答。隔一陣,我又叫他,他又沒回答。很久,在我還不怎麼擔心的時候,他拿了一片小黑板大的軟塑膠板上來,是人家丟棄在山下被他撿回來的。他把塑膠板放在我頭頂的赤楊樹中間,正好把我遮住,又叫我穿他的雨衣。

“你呢?”

“我坐這裡。”

“那樣你會淋到。”

“不會,這樣正好。”

於是,我們喝可可和普洱茶。甜甜的可可很溫暖,雨在對面山前直線飄過,像一片簾幕。兜一聲,水珠滴下來,掉在他的外套肩膀上。我說他淋濕了,他說沒關係,他的衣服很厚,不會濕到裡面。我仍然坐在他的雨衣裡,在姑婆芋下,可可喝完,用普洱茶沖淡杯子繼續喝。遠方山下,101在迷濛的白霧中。

我們坐著,看著雨,聽著雨聲,很久,我拿出相機開始拍避雨的地方,拍綠色的葉子,拍水珠,拍姑婆芋的佛焰花苞,拍他不注意的側臉,拍我和他穿著鞋子的腳。

很久以前,我們也許在台南鯤身海邊,他讀著預官要考的書,我坐在他旁邊的木麻黃下;也許,在畢旅的武陵農場,我在黑暗中緊緊靠著他取暖,被同學笑說,我不見了。現在,我們坐在這裡,沒有說什麼,我們好像重新認識似的,我想,他也有相同的感覺。





雨小了一點,他把三棵非洲鳳仙移植到砍掉芒草的地方,回來拿起尿素瓶,沿著菜園的長線開始澆菜,紅色高麗菜的葉片上,點點水珠晶晶瑩瑩。我走出來。

“嘿你看,彩虹!”

東北邊的山頭出現彩虹,大約仰角130度,天空現出澄淨的天藍色,雲朵散開,所有葉子上的水珠都在閃著白光。白頭翁成群飛出來,還有斑鳩,剛才避雨的後面草叢裡發出嘰溜喲的聲音,畫眉又在裡面了。




車廠打來電話,要下山取回保養的車。他收好水壺瓦斯爐出來的時候,我往後跟他招手,盡量壓低聲音:

“野鴝!野鴝。”

遠遠的小萵苣那邊,野鴝褐綠色的身影跳出來,輕輕巧巧,靜默無聲,嘴巴在泥土中啄一下,若無其事地又退回我看不到的芒草屏障內。然後,草叢深處金屬鈴子的聲音響起。

野鴝,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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