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地

血桐和蚯蚓 寫於 1/17/06 6:13:18 pm
自然的主張



綠，是一種自然的主張，天然的綠，人工絕對調不出，只能模擬一二。

我喜歡從樹下看天空，那必須放低身子，就跟大地同一高度，像教育理論主張跟孩子說話要蹲下來一樣。不過有一次，我叫一個國中生蹲下來說話時，他堅決地反抗說：

“我為什麼要蹲下去？”

我的錯誤是，當時我坐著，他站著。嘿，沒有人是天生的教育家，也沒有一個老師是大小通吃的，總會在不知哪個階段，有意或無意的互動中傷害了國家未來的棟樑而不自知。被我傷害或因為我而難過的孩子們，抱歉了，就像那些被我無心踏壞的花草樹木一樣。

至於我曾經因為孩子而受的氣，老實說，倒是有志一同，幾乎每個老師事後都很容易忘記，因為，他們是孩子嘛，而我們是大人，孩子永遠是孩子，他們傷害不了我們這些國家的老建築和老樑柱，只會給我們很多或些許的快樂，最後留下的。

那個堅決不肯蹲下來而且當時立刻跑走的孩子，後來和大多數同學一樣，願意被我叫去而且不用蹲很久，因為我不久改成請他坐下來慢慢說。老師要懂得調整。不過我也不常叫學生到辦公室，我不喜歡囉唆，有事在教室就解決。（喂，今天怎麼了？）

我調整姿勢，把相機伸到姑婆芋很低的葉子下。走到濃密的赤楊樹下拍血桐在天空的影子。夏天還沒到，血桐還沒非常茂盛，有些葉子在天光下是黃色的，有些是草綠色的，不過都是我喜歡的顏色和角度。

一隻螞蟻在樹幹上。去年新開菜園時，他是隨便找一個樹下，往芒草堆直直砍進去，開闢了一小片平地。當天，我就在床上看到一隻螞蟻。

“是山上帶下來的，我們家從來沒有這種螞蟻。”

他覺得那沒什麼，之後我天天緊張兮兮地，每當要下山前，都在他衣服帽子上拍來拍去，因為他自己根本不拍。一年後的今天，螞蟻在我的外套上，小事！他移植那棵大姑婆芋到旁邊，鋤頭挖出泥堆裡三條粗胖的長蚯蚓，小事！有人跑到菜園裡大便，小事！每天褲腳都黏滿了泥土，正常。

所以，放低身子看天空，在葉子底下用蛇和蚯蚓或螞蟻的眼睛看世界，小事，卻也是最快樂的事之一。